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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 (第2/9页)
备尽平生所学去湔雪前耻。 阿娃和绣春却大大地忙了起来,入闱用的食物、笔砚、油烛、帏帘,一一亲自检点。试期前一晚,更是彻夜不眠,到了三更时分,把郑徽叫了起来,一面服侍他漱洗饮食,一面不断叮咛,却都是些如何照料自己的琐事。她说一句,他应一句,并且真的都谨记在心,就像个孝顺的乖孩子听从母亲的话那样。 送考的是张二宝,进了安上门,送到棘围搜检的地方,张二宝不能再往前走了。郑徽一个人背了考篮,往前走了几步,回头一看,不见张二宝的影子,顿时有举目无亲、恓恓惶惶的感觉。 同时他也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,就像突然为人撮弄到了戏台上,后退无路,前面却又众目睽睽地注视着。经过一番自我挣扎,他终于咬一咬牙,想着好歹要把这场戏演了下来。突破了这个心理的障碍,也就摆脱了对阿娃的依赖心。现在只有靠自己了!他这样一想,先不忙着入闱,把考篮放下,定一定神,看清楚了一切情况再说。 于是他脑中重现了第一次赴试的景象,贾兴送他到这里——太府寺和少府监之间的街口,由此往北,越过太府寺,向西转入礼部南院,就是试场了。他记得那天大雨倾盆,寒风刺骨,背着沉重的考篮,满心的懊丧,那种天气和心情,就不吉利。 而今天却是好天,旭日越过兴庆宫的花萼楼,洒他一身金光,也没有风,舒服得很。 “还等什么?”他这样对自己说,顿时激起一腔雄心,满怀斗志,一手提起考篮,沿着太府寺的东墙,大踏步往前走去。 照例统通搜检查验,在西庑找到号次坐了下来,打开考篮,只取笔砚,不动其他。他估计一上午就可完事,阿娃替他准备的脂烛、干粮都不会有用处,他只尽量保持心境的平静,默默背诵着要考的经文。 然而他也实在禁不住感慨,感慨生自回忆,想到韦庆度,想到他父亲,想到冯大和西市凶肆的主人,以及那些倾倒于他的挽歌的人们,也想到土地庙的那一班乞儿,无论活着的、死掉的,甚至于连他自己,都不会想到有一天他还会坐在礼部南院,应天下仰望、朝廷特重的进士试。就算世事如棋,怕也没有这样不测的变化! 如果及第了,曲江大宴,皇帝御紫云楼垂帘以观,公卿士庶,络绎于道,少不得有那眼尖的会认出来:那不是唱挽歌的吗?怎么成了新进士…… 想到这里,他有些不安,但也觉得很有趣,不知道那些眼尖的发现了他的真相的人,会有怎么样的诧异的表情? “主——司——升——座——” 在胥吏吆喝声中,举子们纷纷起立,在阶前肃静无声地行过了互拜的仪注,各自归座。 这就要进入正式的考试了。郑徽想到第一次帖经之难,仿佛犹有余悸,直到题目发下来,他才松了口气。 跟上一次一样,《礼记》《左传》《论语》,每书十帖,题目一入眼中,那空白的地方仿佛都写着字,他不需要思索,就能把该填的字填补了起来。 三十帖中,只有两帖答不上,他放弃了,第一个交卷出闱。张二宝还没有来接,他也不想等,自己雇了个车,一直回家。 “这么快就考完了?”家里所有的人都围着他打听消息。 “二十八帖!”他做着手势,大声向阿娃报告。 阿娃微笑着,什么话也不说——她觉得那是多余的。 “还有两帖。想一想也可以答出来,但我不要。太圆满了不好!阿娃,你说对吧?” “嗯。‘谦受益,满招损。’”阿娃嘉许地答说。 “早知道这么快完事,也用不着费那么大事准备吃的。”正在检点考篮的绣春,笑着埋怨,“害我们白忙一阵子。” “把那些干粮都拿出来,大家分了吃了吧!”李姥吩咐。 李姥驭下,难得宽假辞色,所以侍儿们都借着郑徽带来的一团喜气,争着从绣春手里去抢那些点心,打打闹闹,笑作一团,特别是小珠,更觉得高兴,大声嚷着:“吃一郎的状元糕,吃一郎的状元糕!” “这个小东西,嘴倒甜!”李姥笑着骂了一句。 郑徽却深感不安。当年不作第二人想的豪气,自经挫折,已消失无余。此刻卷土重来,但求及第,便已心满意足,绝不敢妄想夺魁,所以虽是小珠一句戏言,他也怕引起了大家对他过高的期望,因而觉得惶恐。 “去歇息吧,”李姥对他说,“辛苦还在后面,千万要当心身体。” 吃辛苦倒不怕,郑徽只怕第二场不能像第一场那样顺利,所以在等待发榜的那两天,心情不免烦躁,仍旧只有借书本来排遣,倒显得比平日更用功了。 第三天一早,张二宝来报喜信,郑徽第一场试录取了。八百五十人应试,刷下来五百多,就这样,也远只是十分之一的机会——历年的惯例,进士试每一科